每每听到刘云这样说,萧颖心里会泛起嘲弄的笑,然后沉默地回家放下书包,拿了锄头就去庄稼地。
萧颖懂得如何避免不必要的祸端,所以她很沉默,有很多事不用刘云说她就自觉地去做了。刘云当然不是好人,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说,她还需要刘云掏钱供她读书,很多时候她都是身不由己的,所以她只能愈加沉默。
即使这样,刘云还是免不了要尖酸刻薄地说她几句,譬如过年给她的孩子买衣服的时候,她担心村里人说闲话,不得不连萧颖的一起买了,每每这时她会对萧颖说,“供吃供住供读书,如今连衣服都不亏待你,我对你也算够意思了,所以平日里你多干点活有什么不对?”
萧颖沉默地拿着那些和堂弟堂妹比起来不能再廉价的衣服回屋,心里酸涩不已,假如田地不被刘云家霸占,她把田地租出去也不至于每天这样辛苦地看人脸色,听人命令。
可是生活有它的无奈,她不能反抗,只能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。
因为她的存在,刘云不知道闲了多少,她家的田地也不知给刘云带来了多大的收益,可即使是这样,每一次开学她给刘云要几百元的学费依旧要看尽她的脸色,受尽她的讥讽。
身边的同学都有零花钱,只有她没有,所有的学习用具都必须节省又节省,因为刘云绝对不愿意花钱给她添置本子或者圆珠笔,她只有捡堂弟堂妹不想用的来用。所有的折磨她都默默忍了下来,每次爷爷奶奶看她利用周末顶着烈日去干了一天活回来,会老泪纵横地拉着她粗糙不已的双手说对不住她死去的父母。每当这个时候,萧颖就告诉自己要坚强,要努力,要上进,她不要一辈子过这样与泥土打交道的日子,不要一辈子被欺负。
终于熬到了高三,离她蜕变的日子不远了,可是这却是她苦难日子的开始。课业的繁忙,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家里的庄稼,以至于她惹毛了刘云,经常对她破口大骂,老是叫嚷着不让她读书了,要她安心回来干活。甚至有一次,刘云把她向同学借来的参考书烧了。那一次她被彻底激怒,愤怒地转身给这个无知愚昧丑陋的女人一个耳光。这一耳光让刘云愤怒无比,抓住萧颖就是一顿毒打,打完之后甚至把她锁在了猪圈里。
萧颖一向勤勉,却连续两天没去上课,班主任张丽觉得不对劲,亲自上门家访。刘云虽说是粗鄙的农村人,但见到了萧颖的老师还是毕恭毕敬的,张丽向她了解情况,她却笑说萧颖不去念书了,要在家里种地。
萧颖一直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学生,像他们这样的农村高中能考上大学的人少之又少,她怎么可能同意萧颖不去上学?无奈说了半晌,刘云依旧不为所动。最后张丽只得去请了村长来,村长对萧颖家的事情比较了解,颇为严厉地批评了刘云,最后严肃地向她追问萧颖的下落。没办法了,刘云才去后屋把猪圈里的萧颖放出来。
萧颖头天在猪圈里把嗓子喊哑了,出来看到自己的班主任,有狼狈,有尴尬,也有委屈,却什么也不说,低着头默默垂泪。
看她这个样子,张丽也流泪了,上去拉着她往外走。走了几步,萧颖抹了把泪水停下来,转头看着村长说,“李叔,我家里的田地一直是二叔家在种,如今这种局面你也看到了,我过得并不好,你可以做主帮我把田地要回来吗?”
听她这样说,刘云瞪大了眼睛,“你个没良心的,亏得我和你二叔含辛茹苦把你养大,现在你翅膀硬了,要把田地要回去了,你对得起我们吗?”
萧颖没有理会刘云,满眼期待地看着村长。
村长一脸的为难,“现在才把庄稼种上去,你现在要把地要回来那些庄稼怎么办?”
“李叔,那我今年就暂且不收回那些田地,就当是我二叔家向我租的,你做主让他们按村里的价格把租金给我,明年我再把田地收回来。”
“这……”
眼看村长是不想帮萧颖做主了,张丽突然笑了笑,“李村长,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不错,无奈她二叔一家却不愿意让她继续上学。如果把属于她的租金要回来,足够支撑她念完整个高三了,你知道的我们这里学费不多,余下的钱她可以用来日常生活。高三任务重,她要是有时间学习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,我们这村还没有大学生,将来要是萧颖考上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劳。”
村长笑了笑,说,“张老师你说的也挺有道理,这样吧,萧颖你先去安心上课,租金的事情我来解决。”
听到村长居然同意了,刘云冷冷一笑,“想得美,那些田地要不是我家帮她种了那么多年早就成荒地了,现在还想要租金,告诉你们,一个子儿都没有!”
萧颖一改往日的软弱,眉眼之间俱是厉色,“不给也没关系,明天我就去把你种上的庄稼毁了。”
“你敢!”刘云冲上去就要打她。
又累又饿,萧颖当然不是她的对手,幸亏村长和张老师帮她拉住了泼妇般的刘云,她才得以逃脱。萧颖退到大门口,贴着墙壁喘息一会儿,冷淡地看着刘云,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